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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文简神道碑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九、《忠肃集》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二○二○四
故丞相文简毕公,既以景德三年葬郑州管城马亭卢村之原,而隧道之碑未果立。后八十馀年,公诸曾孙从周、仲达等,乃相与经治纪刻,而使仲游抵书叙其故,以铭见属。某视公之时良已远,然考其事迹,有门生故吏之状,幽宫之铭,太常有议,国史有传,家有谱集,又杂见于他书传记,与夫章章在士大夫者,类非一事,参验可信,皆合不诬,于是独掇大要而论次之。惟毕氏出于姬姓,周文王之子高封国于毕,后以为氏。后汉兖州别驾谌之五世孙曰众庆,为宋兖州中正。又五世曰憬,仕唐至许州刺史。憬二子,构为户部尚书,谥景公;栩为酆王府司马。栩曾孙諴相懿宗。构五世孙稹,为振武天德营田判官。积生宗昱,是为公之曾王父,为代州云中令。王父球,本州别驾。考乂琳,澶州观城令。及公贵,袖赠云中而下三世,为太子太保,太傅,太师,追封曾祖妣吴氏邓国,祖妣史氏韩国,妣药氏代国,祝氏郑国,并太夫人。上世始居云中,太师既终,祝夫人谓公曰:「学必求良师友」。乃相与如宋,又如郑,得韩丕、刘锡、杨璞,使公与游而卜居焉。今为郑州人。公讳士安,字仁叟,以学行为名进士。乾德四年,王晋公祜知贡举,第公甲科,辟邠宁幕府。开宝三年,为济州推官,太祖皇帝召对,廷授兖州管内观察推官。太平兴国初,改大理寺丞,领三门发运事。吴越钱俶入朝,选知台州。既至,言:「钱氏上图籍,有司皆张侈赋数。今湖海新民始得天子命吏,宜有安辑。且州县文书具在,愿一用旧籍,以示惠泽」。诏从之。明年,以治最迁太子右赞善大夫,徙饶州,改殿中丞。归朝为监察御史。知乾州以便亲,改监汝州稻田务。雍熙中,诸王出閤,召为左拾遗、冀王府记室参军。太宗皇帝延见,劳问蕃锡,迁尚书考功员外郎。端拱中,诏王府官各上所为文,帝问近臣曰:「文吾既知之,其行孰优」?皆以公对。帝喜曰:「是也」。以本官知制诰。淳化二年,召为翰林学士。大臣以张洎言,帝曰:「洎视毕某,词艺践历固不减,但履行远在下」。遂为学士。于时宋兴四十年,中外几平,文学、政事、言语侍从之臣辐辏朝廷,至论德行,则常以公为称首。明年,知贡举,转主客郎中,以疾请外,改谏议大夫、知颍州。真宗皇帝以寿王尹开封也,召充府判官。为皇太子,以兼右庶子,迁给事中。及帝践阼,即日拜枢密直学士、工部侍郎、权知开封府,以严正称。凡官府常从授庭职而补外任者,必遣至公所受戒饬。时近臣有怙势为不法,强买民家定婚子者,公请对,白其横,夺还之。而公亦以礼部侍郎罢府。还为翰林学士兼秘书监。时契丹谋入寇,公首疏五事应诏,陈选将、饷兵、理财之策甚备,常多纳用。于是中书阙宰相,乃进公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入谢,帝曰:「未也,行且相」。公顿首辞谢。帝曰:「朕倚卿以辅相,岂特今日。然方多事,求与卿同进者,谁其可」?公复顿首谢曰:「宰相者,必有其器,乃可居其位。臣驽朽,实不足以胜任。寇准兼资忠义,善断大事,此宰相才也」。帝曰:「闻其刚使气」。对曰:「准资方正,慷慨有大节,忘身徇国,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积,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虽蒙休德,涵养安佚,而西北跳梁为边境患,正若准者所宜用也」。帝曰:「然当藉卿宿德镇之」。不阅月,拜公本官平章事。寇公实并命,而以公监修国史,位在上。既而契丹益犯边,北州皆警,二公始合议请帝幸澶渊,时景德元年九月也。契丹统军顺国王挞览引兵分掠威虏、顺安、北平,侵保州,攻定武,数为官军所却,益东驻阳城淀,遂攻高阳,不得逞,转窥贝、冀、天雄,兵号二十万。帝坐便殿,问策安出?公与寇公条所以禦备状,且言澶渊之行,当在仲冬;寇公谓当亟往不可缓。卒用公议。初,咸平六年,云州观察使王继忠战陷敌中,至是为敌人奏请议和。大臣莫敢如何其事,独公以为可信,乃赞帝当羁縻不绝,渐许其成。帝谓:「契丹凶悍如此,恐不可保」。公曰:「臣尝得降人,言今虽深入,屡挫不甚得志,阴欲引去而耻无名,且彼宁不畏人乘虚覆其穴?此请殆不妄,继忠之奏,臣请任之」。帝喜,乃手诏继忠,许其请和。时已诏巡幸,而议者犹鬨鬨,二三大臣有进金陵及成都图者,公亟同寇公请对,力陈其故,坚定前计,帝乃幸澶渊。军数十万,契丹大震,然猖狂乘众,犹掠德清,至澶渊北鄙,会官军伏弩发,射挞览死,众溃遁去。而曹利用使还,亦具得要领,与其使者姚东之俱来,讲和之计遂定。呜呼!朝廷惟无大事也,事一动,利害系其中而人蔽所见,甲曰如此,乙曰如彼。方是时,非沈几达识以定其是,真忠大器以任其决,一反乎为全躯保妻子计,其成败之机,亦曰殆哉!观景德之事,所以威灵抗于上,和好成于下者,公本精于策画,排纷决疑,力引寇公故也。初,帝严兵将行,太白昼见,流星出上台,北贯斗魁。或言兵未宜北,或言大臣应之。公适卧疾,移书寇公曰:「屡请舁疾从行,而手诏固不许,今大计已定,惟在君勉之。某将以身当星变而就国事,所愿也」。已而少间,追至澶渊,见于行在。及从还兵罢,乃按边要,选良守将易置之:雄州以李允则,定州马知节,镇州孙全照,保州杨延昭。他所择用,各得其任。令塞上得境外牛马类者悉还之,以示信,遂通互市,除铁禁,招流亡,广储蓄。未几,夏州赵德明亦款塞内附。二方既定,中外略安。量时制法,次第施行。如榷酤毋得增额,平反已决死罪录为劳,讼不干己者坐以重,至今不易。复置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等科,以广取士。每对,必为帝言崇俭息民,近忠直,远谀佞,是为政要。故未几天下无事,号为至治。公素羸多疾,岁中求去位,章至七八,皆不许。二年十月十二日将朝,至崇政殿庐得疾,诏问络绎,帝不俟辇,步至公所,敕太医及近侍随护肩舆还第而薨,年六十八。帝即日临奠,哭之恸,赠太师、中书令,废朝五日。制服发哀,以皇城使、爱州刺史卫绍钦治葬,有司给卤簿,大鸿胪持节护葬,谥曰文简。公资端重,伟仪观,少以名节自厉,贯于夷险,白首不易。平生无一语过差。虽贵,奉养无异平素,未尝殖产为子孙计,故天下称其清。而其亡也,帝谓寇公曰:「毕某君子人也,事朕南府、东宫,以至辅相,饬躬慎行,有古人之风」。晚年益观书,所藏经史,字皆方寸,手自雠正。其文章典雅,以古为法,集为三十卷。平生慎交游,无党援,为王晋公、吕公端见引重,王文正公、寇莱公、杨文公亿相友善。王翰林禹偁、陈彭年皆门人也。公既引寇公同政,而寇公守正疾恶,小人多不便,日思所以倾之者。布衣申宗古告其交通安王元杰,寇公惶恐,莫知所自明。公力辨其诬,下宗古吏,具得奸罔,斩之,寇公乃安。禹偁济州白屋子,尝以事至公官舍,阴识其非常童,留之教以学。诲育奖进,学业日显,后遂登科,进用更在公前。及公继知制诰,其命乃禹偁辞也。公去潞州,州事连禹偁,亦谪黄州。公犹厚资其行,人称公知人为有终始者。后王文正公为相,尝面奏曰:「陛下前称毕某清慎如古人,在位闻之感叹。仕至辅相,而四海无田园居第,没未终丧,家用已屈。今其妻有贷于臣家者,其清可见。真不负陛下所知。然使其家假贷为生,宜有以周之者,窃谓当出上恩,非臣敢为私惠时也」。帝闻叹息,赐白金五千两。公娶骆氏,封陈国夫人。二子:曰世辰,公薨时为太子中舍,终于卫尉卿;曰庆长,时为大理寺丞,终于太府卿。孙九人:从善,光禄寺卿;从古,驾部郎中;从厚、从诲,检校水部员外郎;从兰,惠州博罗令;从道,殿中丞;从范,山南西道节度推官;从益,太常寺太祝。并亡。从周,今为朝散郎、知洋州。曾孙仲达而下若干人,官多至郎、大夫,入文馆省寺,或出为郡守使者,世以为盛。公以雅望耆德,被遇三圣,出入禁省,庄靖慎密。及在大位,知贤能荐,谋虑国事,惟几惟深。辅政虽才逾年,而克有勋烈,中外乂安,郡国丰登,刑罚衰减。忠清之德,有始有卒,天下至今称为名相。铭曰:
真宗允文,考慎相臣。孰以德进,毕公其人。帝曰毕公,文考之锡。尹正于京,予曰羽翼。束闱左右,忠孝子迪。景德之始,旄头腾芒,戎马空国,尘我北方。公来相予,赏罚纪纲。公拜稽首,臣朽不胜。有大忠义,以茹斯征。协于一德,引宫应商。图上吴蜀,彼谁弗臧。两公谔谔,驾言观兵。六飞绝河,于桥之阳。威既远加,乃锡之平。帝还曰咨,釐我庶治。材钜守方,审政张驰。惠经中国,底定四裔。公在相位,时无几何。有事有劳,有成可歌。逝也胡亟?帝恸而嗟。三师正令,禭赙有加。溱洧之右,既葬既久。立碑墓旁,龟趺螭首。铺张清风,以诏不朽。孰究孰营,公有孙曾。清白之祉,百世之承。
论不可伐丧奏(熙宁元年二月) 宋 · 刘述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
臣伏睹夏国谅祚死亡,遣使人来告哀,朝议损其恩礼,以其纳欸之后,曾犯大顺城及擅杀伤杨定等,所以贬之也。今风闻欲遣使责问其国,不修贺登极并正旦等事。及闻边臣建议,欲乘其丧祸饥困之际,以重兵深入讨虏,不知果然否?以臣愚思之,恐非所以哀丧恤灾,绥怀夷狄之道也。夫夷狄者岂可以礼义责之哉?弱则畏服,瞗则侵叛,从古以然也。今谅祚既死,将责何人?不若因而抚之为得策也。真庙景德初,继迁死,其子德明尚幼,因边臣奏报,即降诏慰谕,由此德明遣使奉誓书归顺,尔后边事宁敉垂三十年,关右之人无科率转饷之劳,安耕织生养之业,公私富实,朝野欢娱。当是时,真宗皇帝非不知乘其丧祸微弱之际,用兵穷讨,盖以金革之事,胜败不常,匪唯耗蠹货财,亦复杀伤士卒。于是推天地父母之心,务以德怀,不以力伏。是以终德明之身,不敢有负朝廷,乃前事之明验也。以当时之事力,视今日之虚实、万相远矣。当时尤不欲为,而今日复欲为之,岂不悖哉?臣伏愿陛下追炮前世用兵和戎之利害,深察今日兵威财力之瞗弱,爱惜生灵之命,保固祖宗之业。丁宁二府,检详景德年赵德明故事,仍先遣一介之使慰抚其国人,存问其嗣子,仍谕之云:如朝廷推封爵之恩,即须别纳誓欸,方可乞行制命。彼既孤弱,且贪赐予,则欣然闻命矣。乃可以救前日种谔擅兴之失,使知非朝廷之意,则曲不在我矣。若用边臣之言,以重兵压境,乃为权谋之事,欲彼惧而速盟可也,若作深入之计,则为无策矣。今谅祚之毙不在先后而适在今日,乃上天之灵拥佑圣德,俾于斯时除去边患,昭然可识矣。陛下可不顺承天意,抚柔夷狄以安中国乎?事之机会正在此时,一失其宜,荡不可救。惟陛下留神省览,天下幸甚。
别王子懋赵德明 元末明初 · 张以宁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御河船上月,相送到扬州。
共饮忽为别,独吟方觉愁。
水花苕渚晚,云树浙江稠。
归雁长淮早,裁诗寄与不。
与赵德明谈丁仲容作此寄之 元末明初 · 张以宁
七言律诗 押删韵
江左诗人丁叟在,淮南木落看青山。
寻僧野寺秋风去,送客溪船夜月还。
八口艰难新歉后,廿年落魄醉吟间。
城南郭泰能携酒,得伴先生杖履閒。
舟中顺风纵笔呈王子懋县尹赵德明知事(古诗皆新增) 元末明初 · 张以宁
行舟难逢万里风,同舟难逢两诗翁。
长风驾舟似走马,诗翁饮酒如长虹。
三年落魄琼花月,去年蹑蹀金台雪。
美人一笑舞罗衣,酒上貂裘雪花热。
漳河归来二月春,河头柳色黄金新。
玉浆浮碗泻碧酒,银尺出网跳鲜鳞。
平原苍莽生晚霭,上党飞狐落天外。
诗成举酒须饮之,君看漳河走东海。
再言以范纯仁知延安不当奏 北宋 · 梁焘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八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二
陕西四路自置帅以来,真宗朝故相张齐贤、向敏中皆曾领延州。缘当时赵德明虽纳款,信约未定,故命向敏中经略。李继迁叛扰边塞,故命张齐贤经略。距七十馀年,蕃汉之人,耳目所不接。又当纳款贡奉之时,骤加相臣临之,必恐挟疑生事。伏望圣慈,早赐施行。
记太子亲王尹京故事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五、《渭南文集》卷二二、《南宋文范》卷六四
隋齐王暕尹河南,唐秦公世民尹京兆,卫王重俊为洛州牧,皆亲王尹京故事也,然尚未甚以为重。后唐秦王从荣以长子为河南尹,又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故当时遂以尹京为储贰之位。至晋天福中郑王重贵、周广顺中晋王荣,皆尹开封,用秦王故事也。国朝太祖皇帝建隆二年七月,以太宗皇帝为开封尹。开宝末,太宗嗣位才八日,即以齐王廷美为开封尹(后封秦王。)。太平兴国七年,秦王出为西京留守。自是开封不置尹,止命近臣权知府而已(权知府自李符始。)。雍熙二年,始以陈王元僖为开封尹,盖是时太宗元子楚王元佐被疾废,则陈王亦储君也。淳化三年薨。后二年,真宗皇帝自襄王为开封尹(后封寿王。),至道元年正东宫。议者谓尹有品秩,非太子所宜兼领,乃改判府事。自后唐以来,虽以尹京阴为储副之位,然皆藩王。以太子判京府,则自至道始也。故事,开封尹之上有牧,虽具员,而初未尝置。国朝惟亲王乃除尹,馀但为权知府事。自太祖至徽宗,八朝百七十年,未尝改。蔡京为相,始建议置尹。尹非独故事须亲王乃除,又太宗、真宗潜藩所领,人臣所宜避,天下皆罪京之不学。其后宣和末,钦宗皇帝自东宫为开封牧。是时已有尹,尹之上惟有牧,故以命之。然牧故事序位在太子少保之下,御史大夫六曹尚书之上,亦非太子所宜兼,盖有司失考至道判府之制也。尹之下,故事有少尹,位在少府将作少监之下,太子少詹事之上。后唐秦王时,尝以刘陟为之。而建隆以来,率不置,惟置判官、推官各一员或二员,通掌府事,并以常参官充。亲王为尹,则判官以给谏充(今太中大夫以上。),推官差降焉。真宗为尹时,判官二员,推官三员,盖特置也。或问:「太宗以来,尹京则谓之南衙,何也」?曰:开封府治所,本在正阳门南街东。然太宗为尹,乃就晋邸视事,晋邸又在大内及府治之南,故曰南衙,亦曰南宫。秦王、许王因之。及真宗为尹,太宗以秦王、许王皆不利,始命还就府治焉。
四月二十四日晨起为观瀑之游先西石梁次梅雨潭次能仁寺并观宋元佑大镬最后至大龙湫读(先退庵公题字) 清末至民国 · 梁鸿志
押词韵第四部
雁山多飞泉,益以连夜雨。
晨晴实天贶,恣我得快睹。
初寻石梁瀑,声宏势尤怒。
项羽破章邯,生气殊虎虎。
复次梅雨潭,脩瀑如静女。
长身倚空谷,衣縠不装褚。
知余亦畸人,作意相媚妩。
相看如有会,伫立终无语。
何如能仁寺,一赏元祐釜(大铁镬腹内铸字,略云「清信弟子刘仁晟谨施净财铸浴镬一口,舍入嘉福院,永充无碍浴室。时皇宋元祐七年岁次壬申十一月记」等语,阮芸台《两浙金石志》所不载。)。
寺东瀑亦佳,未可小邾莒。
燕燕尾涏涏,一剪岐两股(瀑肖燕尾,因以为名。)。
更观大龙湫,奡然作盟主。
帆峰能迓客,锦水不受橹。
四山忽合围,寒碧疑太古。
悬流破山色,岩翠夹而辅。
拖将一匹练,激作千子乳。
珠玑天咳唾,光采佛眉宇。
逡巡叹观止,心悦掌频拊。
壁间见题字,憬然念我祖。
来游道光末,晚笔逾飞舞。
维时客永嘉,久已谢开府。
泉流名不泐,阅岁八十五(先退庵公道光二十八年戊申来游,时就养先敬叔公温州郡署,迄今八十五年。)。
承家念磐石,循墙合伛偻。
平生丘壑怀,兹游愧绳武。
皇长子德崇第二子德明拜官封郡王制(太平兴国七年七月甲午)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宋大诏令集》卷二六
崇树藩屏,是著骍旄之盟;并建宗室,聿兴《麟趾》之咏。所以成强干固本之义,钟锡羡繁衍之祥。三代以来,率由兹道。皇长子德崇性资孝友,质懋温文;第二子德明禀训无违,检身有裕。而皆端悫自守,乐善不渝。齿胄早列于胶庠,趋庭粗闻于诗礼。非刘之约,盖有旧章;半楚之封,抑惟故事。并授上台之秩,式遵懋建之文。分裂土田,用立社稷;鉴乃前训,以保令猷。德崇可特授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封卫王;德明可特进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封广平郡王。
诫元僖等手诏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九、《宋朝事实》卷三、《古文渊鉴》卷四二
朕周显德中,年十六,时江淮未宾,从昭武皇帝南征,屯于扬、泰等州。朕少习弓马,屡与贼交锋,贼应弦而踣者甚众。太祖驻兵六合,闻其事,拊髀大喜。年十八,从周世宗、太祖,下瓦桥关、瀛、莫等州,亦在行阵。洎太祖即位,亲讨李筠、李重进,朕留守帝京,镇抚都下,上下如一。其年蒙委兵权,岁馀授开封尹。历十六七年,民间稼穑、君子小人真伪,无不更谙。即位以来,十三年矣。朕持俭素,外绝畋游之乐,内却声色之娱。真实之言,故无虚饰。汝等生于富贵,长自深宫,民庶艰难,人之善恶,必恐未晓,略说其本,岂尽余怀。夫帝子亲王,先须克己励精,听卑纳谏。每著一衣,必悯蚕妇;每餐一食,则念耕夫。至于听断之间,勿先恣其喜怒。朕每亲临庶政,岂敢惮于焦劳;礼接群臣,无非求于启沃。汝等勿鄙人短,勿恃己长,乃可永守富贵而保终吉。先贤有言曰:「逆吾者是吾师,顺吾者是吾贼」。此不可以不察也。
皇子陈王元僖侍中开封尹制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宋大诏令集》卷二六
朕膺昊穹之眷佑,荷宗社之庆灵。建万国而亲诸侯,既资藩翰;履至尊而制六合,必树盘维。所以固大业于域中,涣鸿猷于天下。况神皋赤县,夷夏所臻,苟非亲贤,曷符公议!皇子、特进、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王元僖,性本温文,德惟纯粹,动必由礼,言皆有章。顷自任峻桐圭,道光麟趾,忠顺形于天赋,孝悌成于自然。服训辞而愈恭,体谦下而为德。侍祠泰畤,陈精意于坛壝;问安寝门,竭至诚于夙夜。以善为乐,惟道是从。酌楚醴以待贤,克昭令望;入虞庠而齿胄,绰著嘉声。体仁既□于日新,从政宜亲于时务。眷彼浩穰之地,足申抚治之方,是用锡以爰田,升之左相,用昭茂渥,以曜宗英。于戏!京城之地,四方之所取则;尹政之任,中外之所仰瞻。挠狱市则奸何所容,任钩距则俗为之薄。守之以强毅,济之以宽和,政乃有成,事则不悖。佩此多训,庶几有成。可兼侍中、行开封尹。
张文定公墓志铭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二、《邵氏闻见后录》卷二○、《容斋续笔》卷一二、《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八、《翰苑新书》前集卷六八、《秘笈新书》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蒐揽天下豪杰,不可胜数。既自以为股肱心膂,敬用其言,以致太平,而其任重道远者,又留以为三世子孙百年之用,至于今赖之。孔子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天下未尝一日无士,而仁宗之世,独为多士者,以其大也。贾谊叹细德之崄微,知凤鸟之不下,闵沟渎之寻常,知吞舟之不容,伤时无是大者以容己也。故尝窃论之,天下大器也,非力兼万人,其孰能举之!非仁宗之大,其孰能容此万人之英乎!盖即位八年,而以制策取士,一举而得富弼,再举而得公。公姓张氏,讳方平,字安道。其先宋人也,后徙扬州。高祖克,唐末为亳州刺史。曾祖文熙,亳州军事推官,赠太师,娶苏氏,追封武功郡太夫人。祖峤,以进士及第,太宗尝召对,选知郓州,赐亲扎,给全俸,终于尚书都官员外郎,娶刘氏,追封沛国太夫人。考尧卿,生而端默寡言,有出世间意,以父命勉娶,非其意也,父没,遂居一室,家人莫得见其面者十有七年。与祖考皆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皆封魏国公。娶嵇氏,追封谯国太夫人。公年十三,入应天府学。颖悟绝人。家贫无书,尝就人借三史,旬日辄归之,曰:「吾已得其详矣」。凡书皆一阅,终身不再读。属文未尝起草。宋绶、蔡齐见之曰:「天下奇材也」。与范讽皆以茂材异等荐之。以景祐元年中选,授校书郎,知昆山县。蒋堂为苏州,得公所著《刍荛论》五十篇,上之,以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荐公,射策优等,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时赵元昊欲叛而未有以发,则为嫚书求大名以怒朝廷,规得谴绝以激使其众。公以谓:「朝廷自景德以来,既与契丹盟,天下忘备,将不知兵,士不知战,民不知劳,盖三十年矣,若骤用之,必有丧师蹶将之忧,兵连民疲,必有盗贼意外之患。当含垢匿瑕,顺适其意,使未有以发,得岁月之顷,以其间选将厉士,坚城除器,为不可胜以待之。虽元昊终于必叛,而兵出无名,吏士不直其上,难以决胜,小国用兵三年,而不见胜负,不折则破,我以全制其后,必胜之道也」。是时士大夫见天下全盛,而元昊小丑,皆欲发兵诛之,惟公与吴育同议。议者不深察,以二人之论为出于姑息,遂决用兵,天下骚动。公献《平戎十策》,大略以边城千里,我分而贼专,虽屯兵数十万,然贼至常以一击十,必败之道也。既败而图之,则老师费财,不可为已。宜及民力之完,屯重兵河东,示以形势。贼入寇,必自延、渭而兴州,巢穴之守必虚,我师自麟、府渡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宰相吕夷简见之,谓宋绶曰:「君能为国得人矣」。然不果用其策。召对,赐五品服,直集贤院,迁太常丞,知谏院。首论祖宗以来,虽分中书、枢密院,而三圣英武独运,断归于一。今陛下谦德,仰成二府,不可以不合。仁宗嘉之。会富弼亦论此,遂命宰相兼枢密使。方元昊之叛也,禁兵皆西,而诸路守兵,多拣赴阙,郡县无备,乃命调额外弓手。公在睦州,条上利害八事。及是,有旨遣使于陕西、河东、京东西路刺弓手为宣毅、保捷指挥。公连上疏,争之甚力,不从。宣毅十四万人,保捷九万人,皆市人不可用,而宣毅骄甚,所在为寇。自是民力大困,国用一空。识者以不从公言为恨。时夏竦并护四路,刘平、石元孙、任福之败,皆贬主帅,而竦独不问。贼围麟、府,诏竦出兵牵制。竦逗留不出,使贼平丰州、夷灵远而去。公极言之,诏罢竦节制。自是四路各得专达,人人自效,边备脩完,贼至无所得。及庆历元年,西方用兵,盖六年矣。上既厌兵,而贼亦困弊,不得耕牧休息,虏中匹布至十馀千,元昊欲自通,其道无由。公慨然上疏曰:「陛下犹天地父母也,岂与此犬豕豺狼较胜负乎?愿因今岁郊赦,引咎示信,开其自新之路,申敕边吏,勿绝其善意。若犹不悛,亦足以怒我而怠彼,虽天地鬼神,必将诛之」。仁宗喜曰:「是吾心也」。命公以疏付中书。吕夷简读之,拱手曰:「公之及此,是社稷之福也」。是岁,赦书开谕如公意。明年,元昊始请降。自元昊叛,公谋无遗策,虽不尽用,然西师解严,公有力焉。修起居注,假起居舍人、知制诰使契丹。戎主雅闻公名,与其母后族人,微行观公于范阳门外。及燕,亲诣前酌玉卮以饮公,顾左右曰:「有臣如此,佳哉」!骑而击毬于公前,以其所乘马赐公。朝廷知之,自是虏使挟事至者,辄命公馆之。寻召试,知制诰,迁右正言,赐三品服。诰命简严,四方诵之。兼史馆脩撰。章得象监国史,以日历自乾兴至庆历废不脩,以属公,于是粲然复完。权知开封府。府事至繁,为尹者皆书板以记事,公独不用,默记数百人,以次决遣,不遗毫釐。吏民大惊以为神,不敢复欺。拜翰林学士,领群牧使。牧事久不治,公始整齐之。元昊遣使求通,已在境上,而契丹与元昊搆隙,使来约我,请拒绝其使。时议者欲遂纳元昊,故为答书曰:「元昊若尽如约束,则理难拒绝」。仁宗以书示公与宋祁。公上议曰:「书词如此,是拒契丹而纳元昊,得新附之小羌,失久和之强虏也。若已封册元昊,而契丹之使再至,能终不听乎?若不听,契丹之怨,必自是始。听而绝之,则中国无复信义,永断招怀之理矣。是一举而失二虏也。宜赐元昊诏曰:『朝廷纳卿诚欸,本缘契丹之请,今闻卿招诱契丹边户,失舅甥之欢,契丹遣使为言,卿宜审处其事,但嫌隙朝除,则封册暮行矣』。如此于西北为两得」。时人伏其精识。拜谏议大夫,为御史中丞。中外之事,知无不言,至于宫妾宦官,滥恩横赐,皆力争裁抑之。寻知贡举。士方以游词崄语为高。公上疏,以谓文章之变,实关盛衰,不可长也。诏以公言晓谕学者。宰相贾昌朝与参知政事吴育忿争上前。公将对,昌朝使人约公,当以代育。公怒叱遣曰:「此言何为至于我哉」!既对,极论二人邪正曲直。然育卒罢,高若讷代之。时当郊而费用未具,中外以为忧。宰相欲以是危公,复拜翰林学士为三司使。公领使未几,以办闻,仁宗大喜。至于今,计司先郊告办,盖自公始。前三司使王拱辰请榷河北盐,既立法矣,而未下。公见上问曰:「河北再榷盐,何也」?仁宗惊曰:「始立法,非再也」。公曰:「周世宗榷河北盐,犯辄处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诉,愿以盐课均之两税钱,而弛其禁,世宗许之,今两税盐钱是也,岂非再榷乎?且今未榷也,而契丹常盗贩不已,若榷之则盐贵,虏盐益售,是为我敛怨而虏获利乎?虏盐滋多,非用兵莫能禁也。边隙一开,所获利能补用兵之费乎」?仁宗大悟曰:「卿与宰相立罢之」。公曰:「法虽未下,民已户知之,当直以手诏罢,不可自有司出也」。仁宗大喜,命公密撰手诏下之,河朔父老,相率拜迎于澶州,为佛老会七日,以报上恩。且刻诏书北京,至今父老过其下,必稽首流涕。南京鸿庆宫成,奉安三圣像,当遣柄臣,特命公为礼仪使,乡党荣之。仁宗遂欲用公,而公以目疾求去甚力,乃加端明殿学士归院,判尚书都省,兼领银台司、审刑院、太常寺事。庆历中,卫士夜逾宫垣为变。仁宗旦语二府,以贵妃张氏有扈跸之功,枢密使夏竦倡言宜讲求所以尊异贵妃之礼,宰相陈执中不知所为。公见执中,言:「汉冯婕妤身当猛兽,不闻有所尊异。且皇后在而尊贵妃,古无是礼。若果行之,天下谤议必大萃于公,终身不可雪也」。执中耸然,敬从公言而罢。修宗正寺玉牒,补缀失亡,为书数百卷。自陕右用兵,公私困乏,士大夫争言丰财省费之道,然多不得其要。公自为谏官、御史中丞、三司使,皆为上精言之。一日,仁宗御资政殿,召两府、侍从赐坐,手诏问天下事。公退直禁林,是日有旨锁院。公既草制书,又条对所问数千言,夜半与制书皆上。仁宗惊曰,又手诏独策公。明日复出数千言,大略以谓:「太祖定天下,用兵不过十五万,今百馀万,而更言不足。自祥符以来,万事堕弛,务为姑息,渐失祖宗之旧。取士、任子、磨勘、迁补之法既坏,而任将养兵,皆非旧律。国用既窘,则政出一切,大商奸民,乘隙射利,而茶盐香矾之法乱矣。此治乱盛衰之本,不可以不急治」。公既明习历代损益,又周知祖宗法度,悉陈其本末赢虚所以然之状,及当今所宜救治施行之略。而其末乃论:「古今治乱,在上下离合之间。比年已来,朝廷颇引轻崄之人,布之言路,违道干誉,利口为贤,内则台谏,外则监司,下至胥吏僮奴,皆可以搆危其上,自将相公卿宿贵之人,皆争屈体以收礼后辈,有不然者,则谤毁随之,惴惴焉惟恐不免,何暇展布心体为国立事哉!此风不革,天下无时而治也」。上益异之,书「文儒」二字以赐。月馀,御迎阳门,召两制近侍,复赐问目曰:「朕之阙失,国之奸蠹,朝之憸谀,皆直言其状」。独引公近御榻,密访之,且有大用语。公叹曰:「暴人之私,迫人于憸而攘之,我不为也」。终无所言。公既刚简自信,不恤毁誉,故小人思有以中之。会三司判官杨仪,以请求得罪,公坐与仪厚善,遂罢职,出知滁州。不数月,上悟,还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明年,加龙图阁学士,迁给事中,知杭州。公平生学道,虚一而静,故所至皆不言而治。既去,人必思之。自杭丁太夫人忧,服除,以旧职还朝。判流内铨。建言畿内税重,非所以示天下。是岁郊赦,减畿内税三分,遂为定制。秦州叛羌断古渭路,帅张昪发兵讨贼,而副总管刘涣不受命,皆罢之。拜公侍读学士、知秦州。公力辞不拜,曰:「涣与昪有阶级,今互言而两罢,帅不可为也」。昪以故得不罢。以公为礼部侍郎,知滑州,改户部侍郎,移镇西蜀。始,李顺以甲午岁叛,蜀人记之,至是方以为忧。而转运使摄守事,西南夷有邛部川首领者,妄言蛮贼侬智高在南诏,欲来寇蜀。摄守妄人也,闻之大惊,移兵屯边郡,益调额外弓手,发民筑城,日夜不得休息,民大惊扰,争迁居城中,男女昏会,不复以年,贱粥谷帛市金银,埋之地中。朝廷闻之,发陕西步骑戍蜀,兵仗络绎相望于道。诏促公行,且许以便宜从事。公言:「南诏去蜀二千馀里,道崄不通,其间皆杂种,不相役属,安能举大兵为智高寇我哉,此必妄也,臣当以静镇之」。道遇戍卒兵仗,辄遣还入境。下令邛部川曰:「寇来吾自当之,妄言者斩」。悉归屯边兵,散遣弓手,罢筑城之役。会上元观灯,城门皆通夕不闭,蜀遂大安。已而得邛部川之译人始为此谋者斩之,枭首境上,而配流其馀党于湖南,西南夷大震。先是朝廷获智高母子留不杀,欲以招智高,至是乃伏法。复以三司使召还。奏罢蜀横赋四十万,减铸铁钱十馀万,蜀人至今纪之。初主计京师,有三年粮,而马粟倍之。至是马粟仅足一岁,而粮亦减半。因建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四通五达之郊,非如雍、洛有山河形胜足恃也,特依重兵以立国耳。兵恃食,食恃漕运,汴河控引江淮,利尽南海,天圣以前,岁发民浚之,故河行地中。有张君平者,以疏导京东积水,始辍用汴夫。其后浅妄者,争以裁减费役为功,河日以堙塞。今仰而望河,非祖宗之旧也」。遂画漕运十四策。宰相富弼读公奏上前,昼漏尽十刻,侍卫皆跛倚,仁宗太息称善。弼曰:「此国计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启施行。退谓公曰:「自庆历以来,公论食货详矣,朝廷每有所损益,必以公奏为议本。凡除主计,未尝敢先公也」。其后未期年,而京师有五年之蓄。迁吏部侍郎,复以目疾请郡,迁尚书左丞,知南京。未几以工部尚书知秦州。时亮祚方骄僭,阅士马,筑堡筚篥城之西,压秦境上,属户皆逃匿山林。公即料简将士,声言出塞,实按军不动。贼既不至,言者因论公无贼而轻举。宰相曾公亮昌言于朝,曰:「兵不出塞,何名为轻举,张公岂轻者哉!贼所以不至者,以有备故也。有备而贼不至,则以轻举罪之,边臣自是不敢为先事之备也」。议者乃服。初命公秦州,有旨再任,当除宣徽使。议者欲以是沮挠之,公笑曰:「吾于死生祸福,未尝择也,宣徽使于我何有哉」!力请解,复知南京。封清河郡公。英宗即位,迁礼部尚书,知陈州。过都,留判尚书都省,请知郓州。陛辞论天下事,英宗叹曰:「学士其可以去其朝廷哉」!公力请行,加侍读学士,徙定州,乞归养,改徐州。英宗屡欲召还,而左右无助公者。一日谓执政曰:「吾在藩邸时,见其《刍荛论》及所对策。近者代言之臣未尝副吾意,若使居典诰之任,亦国华也」。执政乃始奉诏。拜翰林学士承旨。问治道体要,公以简易诚明为对,言近而指远,不觉前席曰:「吾昔奉朝请,望侍从大臣,以谓皆天下选人,今乃不然,闻学士之言,始知有人矣」。胡宿罢枢密副使,上欲以公代之,而执政请用郭逵。英宗以语公。公曰:「自庆历以后,擢任二府,必参之中书,臣知事君而已」。迁刑部尚书。英宗不豫,学士王圭当直不召,召公赴福宁殿。上凭几不言,赐公坐。出书一幅,八字,曰「来日降诏,立皇太子」。公抗声曰:「必颍王也,嫡长而贤,请书其名」。上力疾书以付公。公既草制,寻充册立皇太子礼仪使。神宗即位,召见侧门。公曰:「仁宗崩,厚葬过礼,公私骚然,请损之」。上曰:「奉先可损乎」?公曰:「遗制固云以先志行之,天子之孝也」。上叹曰:「是吾心也」。公又奏百官迁秩,恩已过厚,若锡赉复用嘉祐近比,恐国力不能支,乞追用乾兴例足矣。从之,省费十七八。迁户部尚书。御史中丞王陶击宰相,参知政事吴奎与之辨,上欲罢奎。公适对,上曰:「奎罢,当以卿代」。公力辞。上曰:「卿历三朝,无所阿附,左右莫为先容,可谓独立杰出矣。先帝已欲用卿,今复何辞」!公曰:「韩琦久在告,意保全奎,奎免,必不复起。琦勋在王室,愿陛下复奎位,手诏谕琦,以全始终之分」。上嗟叹久之,继出小纸曰:「奎位执政而击中司,谓朕手诏为内批,持之三日不下,不去可乎」?公复论如初。上从之,赐琦诏,如公言。久之,琦求去坚甚,夜召公议。公复申前论。上曰:「琦志不可夺也」。公遂建议宜宠以两镇节钺,且虚府以示复用,从之。面命公为参知政事,以亲疾辞。上曰:「受命以慰亲意,庶有瘳也」。是夕,复诏知制诰郑獬内东门别殿,谕以用公意,制词皆出上旨。制出,公以亲疾在告,召对,押赴中书。御史中丞缺,曾公亮欲用王安石,公极论安石不可用。不数日,魏公捐馆,上叹息不已。命近珰及内司宾存问日至,虚位以待公。寻诏起复,四上章乃免。服除,以安石不悦,拜观文殿学士,留守西京。入觐,请南京留台,上欲以为宣徽使,修国史,不可,则欲以为提举集禧观、判都省。所以留公者百方,公皆力辞,遂知陈州。时方置条例司,行新法,大率欲丰财而强兵。公因陛辞,极论其害,皆深言危语。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兵犹火也,不戢当自焚。若行新法不已,其极必有覆舟、自焚之忧」。上雅敬公,不甚其言,曰:「能复少留乎」?公曰:「退即行矣」。上亦怅然。至陈。陕西方用兵,卒叛庆州,声摇关辅。京西漕檄捕盗官以兵会所属州,白刃横野,民大惶骇,公收其檄不行而奏之。上谓执政曰:「守臣不当尔耶?临事乃见人」。诏京西各归其旧。吏方以苛察为能,小不中意,辄置司推治,一州至数狱,追逮数千里,死者甚众。公以事闻。诏立条约下诸路。时监司皆新进,趋时兴利,长吏初不与闻。公曰:「吾衰矣,雅不能事人,归欤以全吾志」。即力请留台而归。未几,复知陈州。暇日坐西轩,闻外板筑喧甚,曰:「民筑嘉应侯张太尉庙」。公曰:「巢贼乱天下,赵犨以孤城力战保此邦捍大患者也,此而不祀,张侯何为者哉」!命夷其庙,立赵侯祠佛舍中。未几改南京,且命入觐。不待次,对前殿。曰:「先帝尝言卿不立交党,退朝掩关,终日无一客」。命坐赐茶。寻拜宣徽北院使、检校太尉,判应天府。公曰:「宣徽使非寄任不除,臣求乡郡自便而得之,恐启侥倖路」。上曰:「朕未之思」。改判青州,告免。延和殿赐坐,问:「祖宗禦戎之策孰长」?公曰:「太祖不勤远略,如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许以世袭,故边圉无事。董遵诲捍环州,郭进守西山,李汉超保关南,皆十馀年,优其禄赐,宽其文法,而少遣兵。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间谍精审,吏士用命,贼所入辄先知,并兵禦之,战无不克,故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终太祖之世,边鄙不耸,天下安乐。及太宗平并州,欲遂取燕、蓟,自是岁有契丹之虞。曹彬、刘廷谦、傅潜等数十战,各亡士卒十馀万。又内徙李彝兴、冯晖之族,继迁之变,三边皆扰,而朝廷始旰食矣。真宗之礼赵德明纳欸,及澶渊之克,遂与契丹盟,至今人不识兵革,可谓盛德大业。祖宗之事,大略如此,亦可以鉴矣。近岁边臣建开拓之议,皆行崄侥倖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试之一掷,事成则身蒙其利,不成则陛下任其患,不可听也」。上曰:「庆历以来,卿知之乎!元昊初臣,何以待之」?公曰:「臣时为学士,誓诏封册,皆臣所草」。具言本末。上惊曰:「尔时已为学士,可谓旧德矣」。时契丹遣泛使萧禧来,上问:「虏意安在」?公曰:「虏自与中国通好,安于豢养,吏士骄惰,实不欲用兵。昔萧英、刘六符来,仁宗命二府置酒殿庐,与语,英颇泄其情,六符色目之,英归,竟以此得罪。今禧黠虏,愿如故事,令大臣与议,无屈帝尊与虏交口」。上曰:「朕念庆历再和之后,中国不复为善后之备,故修戎事为应兵耳」。公曰:「应兵者,兵祸之已成者也。消变于未成,善之善者也」。公每辞去,上辄迁延之,三易其期。遂诏公归院供职。萧禧至,以河东疆事为辞,上复以问公。公曰:「嘉祐二年虏使萧扈尝言之,朝廷讨论之详矣。命馆伴王洙诘之,扈不能对。录其条目,付扈以归」。因以洙藁上之。禧当辞,偃蹇卧驿中不起,执政未知为言。公班次二府,因朝,谓枢密使吴充曰:「禧不即行,使主者日致馈而勿问,且使边吏以其故檄虏中可也」。充启用其说,禧即日行。除中太一宫使。进对礼秩,凡皆与执政同。公在朝,虽不任职,然多建明。上数欲废易汴渠。公曰:「此祖宗建国之本,不可轻议。饷道一梗,兵安所仰食?则朝廷无置足之地矣。非老臣,谁敢言此」?自王安石为政,始罢铜禁,奸民日销钱为器,边关海舶,不复讥钱之出,故中国钱日耗,而西南北三虏皆山积。公极论其害,请诘问安石,举累朝之令典,所以保国便民者一旦削而除之,其意安在?有星孛于轸,诏求直言。公上疏论所以致变之故,人皆为恐慄。上皆优容之。求去愈力。上曰:「卿在朝岂有所好恶者欤,何欲去之速也」?公曰:「臣平生未尝与人交恶,但欲归老耳」。上知不可留,乃以为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傅、判应天府。上曰:「朕初欲卿与韩绛共事,而卿论政不同。又欲除枢密使,而卿论兵复异。卿受先帝末命,卒无以副朕意乎」?因泫然泣下,赐带如尝任宰相者。高丽使过南京,长吏当送迎。公言臣班视二府,不可为陪臣屈。诏独遣少尹,使者见公恐慄,不敢仰视。师征安南,公以谓举西北壮士健马,弃之南方,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若社稷之福,则老师费财,无功而还。因论交阯风俗与诸夷不类,自建隆以来,吴昌文、丁部、黎桓、李公缊,四易姓矣,皆以大校篡立,有唐末五代藩镇倾夺之风,此可以计破者也。遂条上九事。习知蛮事者,皆服其精鍊。师还,如公言。新法既鬻坊场河渡,司农又并祠庙鬻之,官既得钱,听民为贾区。庙中侮慢秽践,无所不至。公言:「宋,王业所基也,而以火王。阏伯封于商丘,以主大火;微子为宋始封。此二祠者,独不可免于鬻乎」?上震怒,批出曰:「慢神辱国,莫甚于斯」!于是天下祠庙皆不得鬻。公自念将老,无以报上,论事益切,至于论兵起狱,尤为反复深言,曰:「老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藉口矣」。上为感动。至永乐之败,颇思其言。公请老不已,拜东太一宫使,就第,章数十上,拜太子少师,以宣徽使致仕。官制行,罢宣徽院,独命公领使如旧。今上即位,执政辄罢公使,以太子太保致仕。元祐六年,诏复置宣徽使,乃命公复南院,章四上,不拜,玺书嘉之。以其年十二月二日薨,享年八十五。讣闻,辍视朝一日,特赠司空,制服苑中,官其亲属五人。太皇太后对辅臣嗟叹其忠正。公遗令不请谥,尚书右丞苏辙为请,诏有司议谥曰文定。娶马氏,太常少卿绛之女,追封永嘉郡夫人。四子:邦彦大理评事,邦直、邦杰太常寺太祝,皆先公卒;恕今为右朝散郎、通判应天府,信厚敦敏笃学,朝廷数欲用之,以公老不忍去左右,诏听之。三女:长适殿中丞蔡天申,次适右朝奉郎王巩,其季已嫁而复归。孙男四人:钦咨、钦亮、钦弼、钦宪。孙女三人,并幼。公晚自谓乐全居士,有《乐全集》四十卷,《玉堂集》二十卷,注仁宗《乐书》一卷。神宗尝赐亲札曰:「卿文章典雅,焕然有三代之风,《书》之典诰,无以加焉,西汉所不及也」。所与交者,范仲淹、吴育、宋祁三人,皆敬惮之。曰:「不动如山,安道有焉」。晚与轼先大夫游,论古今治乱,及一时人物,皆不谋而同。轼与弟辙以是皆得出入门下。轼尝论次其文曰:「孔北海志大而论高,功烈不见于世,然英伟豪杰之气,自为一时所宗。其论盛孝章、郗鸿豫书,慨然有烈丈夫之风。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姿,总练名实之意,自见于言语。至《出师表》,简而尽,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说命》相表里,非秦汉已来以事君为说者所能至也(〔四〕)。常恨二人之文,不见其全,公其庶几乎。乌乎!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久矣,言语非不工也,政事文学非不敏且博也,然至于临大事,鲜不忘其故、失其守者,其器小也。公为布衣,则颀然已有公辅之望。自少出仕,至老而归,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虽对人主,必同而后言。毁誉不动,得丧若一,真孔子所谓『大臣以道事君』者。世远道散,虽志士仁人或少贬以求用,公独以迈往之气,行正大之言,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上不求合于人主,故虽贵而不用,用而不尽;下不求合于士大夫,故悦公者寡,不悦公者众。然至言天下伟人,则必以公为首」。世以轼为知言。公始为谏官,荐刘夔、王质自代,即日擢用。及贝州军叛,上欲遣公出征,举明镐自代,即以为将,而贝州平。熙宁中,轼将往见公于陈。宰相曾公亮谓轼曰:「吾受知张公,所以至此者,公恩也」。轼以问公。公怅然久之,曰:「吾密荐公亮,人无知者,岂仁宗以语之乎」?轼以是知公虽不偶于世,而人主信之,盖如此。公性与道合,得佛老之妙。属纩之日,凛然如平生,有星陨于北牖。及薨,赤气自寝而升,里人望而惊焉。以七年八月九日庚申,葬于宋城县永安乡仁孝里。其子恕,以王巩之状来求铭。铭曰:
大道之行,士贵其身。维人求我,匪我求人。秦汉以来,士贱君肆。区区仆臣,以得为喜。功利之趋,谤毁是逃。我观其身,夏畦之劳。纷纭丛脞,千载一律。帝闵下俗,异人乃出。是生我公,龙章凤姿。翔于千仞,世挽留之。浩然直前,有碍则止。放为江河,汇为沼沚。穆穆三圣,如天如渊。前席惟谊,见黯必冠。岂不用公,道有不契。出其绪馀,则已惊世。公之所能,我不敢知。乘云驭风,与汗漫期。噫天何时,复生此杰。我作铭诗,以诏王国。
乞委大臣经制西边奏 北宋 · 张齐贤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八、《东都事略》卷三二、《宋史》卷二六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三、《经世八编》卷一六九、光绪《甘肃新通志》卷八六、《曹南文献录》卷五九
臣在先朝,常忧灵、夏两镇终为继迁吞并。当时言事者以臣所虑为太过,略举既往事以明本末。当时臣下皆以继迁只是怀恋父母旧地,别无他心。先帝与银州廉察,庶满其意。迩后不住攻劫,直至降到麟、府州界八部族蕃首,又胁制却贺兰山下族帐,言事者犹谓封赏未厚。洎陛下缵绍,务欲绥怀,不吝爵赏,尽赐银、夏土壤,宠以节旌。自此奸威愈滋,逆志尤暴,屡断灵州粮路,复扰缘边城池。数年之间,灵州终为吞噬。彼之情状,昭然可知。当麟州、清远军垂欲陷没,臣方受经略之命。臣思继迁须是得一两处头角蕃族,令与为敌,此乃以蛮夷攻蛮夷,中夏之上策也。遂请以六谷名目封崇潘罗支,俾其展效。其时近位所见,全与臣谋不同,恩命之间多沮挠。及梅询受命,终不令去,所授所赐,全违始谋。然继迁终因攻劫六谷,为潘罗支射杀。近知赵德明依前攻劫六谷,兼闻曾破却西凉府,所有节度使并副使,折逋游龙钵及在府户民,并录在部下。万一不谬,则德明之心又似不小。况其人悉是唐末陷蕃华人,兼折逋游龙钵等谙熟西南面入远蕃道路,六谷田牧之远近,川泽之险易,尽知之矣。若使胁制却六谷之后,即虑瓜、沙、甘、肃、于阗诸处,渐为控制。缘此以四蕃中州郡,旧属灵州总统,即今在夏州,画说者必以此为计。所以继迁在日,方欲吞灭六谷,今来德明又以父雠为名,志在通甘、伊、瓜、沙道路,必要统制。西夏,唐朝嘉木布破灭之后,便不相统一,所以五代以来,西蕃安静。今仪、渭、秦、陇山后,虽大段部族,茍或渐被侵扰,则他时边患非轻。将来圣驾东幸,臣必虑德明乘便去攻六谷。向使潘罗支尚在,则德明未足为虞,今潘罗支已亡,厮铎督恐非其敌。伏望委两府大臣谋议,早为经制。
勿遣刘严等复还奏 北宋 · 向敏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五
先是,夏州民刘严等二千馀人来归,诏以延川县旷土给之,令各有蓄积。而所居当绥州要路,向者德明部族入寇,多为所擒戮,实鄜延之捍蔽也。德明近屡移牒求严等复还,若遣往必罹涂炭,而严等亦愿输租赋,隶延川县籍。
赵德明事奏 北宋 · 向敏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五
德明终未推诚,恐难使尽副元约。但令遣长子、亲弟宿卫京师,及贡结誓表章,自今毋得攻却内属蕃部,纵有争竞,亦当奏裁。如诏书所指三事,颇为要切。候其亲弟到阙,并得誓章,则先许五事悉愿与之,姑务羁縻,以缓争战可也。
乞委沿边安抚使奏 北宋 · 张崇贵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一之八三(第四册第三二○八页)
赵德明输诚请吏,贡奉之使,道路相属。望依北面例,择官吏有干知边事者,为沿边安抚使,疆埸事务,听裁以便宜。
乞赐赵德明物勿遣牙校奏 北宋 · 张崇贵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七
准诏赐赵德明冬服及《仪天历》,令延州遣牙校赍往。比闻德明葺道路馆舍以俟使命,若遣牙校,似失所望。
请益兵防遏赵德明奏 北宋 · 张崇贵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四
得赵德明书,称遣牙校贡马,兼言延州熟户明爱侵其所统绥州。臣疑其有诈,遂遣戍兵小校防守境上。德明果以三千兵来寇,兵未至,又遣所部贸易于边郡。及兵至,臣所遣戍兵出其不意逆击之,德明寻遁去。自德明纳欸,累省屯军,今请复益之,以备防遏。
赐赵德明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宋大诏令集》卷二三三
近据西路缘边诸州奏,汝父族下蕃部,继续来投,具言汝父于灵州界云亡。相次鄜延路钤辖张崇贵奏称,得汝回书,云「葬事未毕,难发表章,乞就便申奏」事。汝父生于边陲,素有勇敢,朝廷赐以土地,授之节旄,其于心诚,亦本忠顺。迩后始因间谍,自起忧疑,事一境之干戈,隔二纪之声教。朕为人父母,富有寰区,思息战以安民,俟输诚而改节,终期彼志,遐副朕心。今览奏陈,遽云丧逝。况早联宗属,曾列侯藩,自达予闻,能不伤叹?念汝守兹空塞,方在髫龄,属此艰难,谅增哀慕。又缘信人未至,所以慰问难行。勉自扶持,式终礼制。馀事已令张崇贵与汝期约商议,想宜知悉。
答知延州向敏中等言赵德明要约事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宋大诏令集》卷二一三
详卿等所奏,颇竭忠诚。又缘德明上章,并未应副要约,观其情状,何以为凭?□等所陈,颇为至当。今若更加姑息,每事依从,深虞异时蓄成边患。卿等宜将先降要约,量加裁减,令德明应副,仍具实封以闻。